.【最终回】:〈再见了,朋友! The Grand Finale〉

  夜幕已降临,赖智人踩着方燕,轻抚失去意识,被布塞嘴的曺棠。他在地下密室里彷佛置身世外桃源,享受着凌辱披头散髮的曺棠的快感。

  与此同时,宋英在车程中向柳泰彬解释,赖智人就是杀害无数大学生,也就是害死他妹妹的真兇,他顿时怒得飙起车来,原本两小时的路在一小时半内便飙速赶到。

  深夜时分,宋英和柳泰彬总算到达罗娜恩所给的住处位置。此地佈满警车与救护车,极度嘈杂混乱。他们下车要去询问时,警医双方恰好喊:「这里根本没人,大概是有小屁孩恶作剧乱报警吧,大家快回去吃饭呗──」便纷纷散去。

  可他们仍感觉到不对劲,于是宋英与柳泰彬擅自闯进其屋中,又搜了好几个房间,都没察觉有任何不对劲。

  「不会真的发生什么了吧……」

  「拜託苍天老爷,不要……」

  这时,屋子旁的车库传来动静,宋英前往查看,那竟是赖智人绑着曺棠从地下室中走出,还把她丢上车。赖智人随后快速进入驾驶座,油门一踩,墨绿色的剑式跑车立刻朝外狂奔而出。

  「混帐王八蛋!」宋英瞬间怒急交加,一下子也没看清赖智人的车牌,马上转头对屋内柳泰彬吼:「那傢伙逃了!快报警,追踪你自己的机车,我现在骑你的车去追他!」宋英无法多等一秒,马上奔向门口机车,骑上将油门催到极限。


  「哼,像蚯蚓一样弄不死的垃圾,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。」

  奔上公路的赖智人看向后照镜,果真是宋英追上来。

  他不由得咬牙切齿的骂:「简直像餐桌下的蟑螂一样顽固。」一边把车内能丢出去的利器不断往外丢,包括扳手、小刀、还有防尘布等物品,尽可能的使宋英缓慢或遮挡他视线。可宋英却像觉醒一般穿梭于车阵中一一躲过,每个摇摆都闪过赖智人的攻击。


  中途突然下起了雨,此时正值冬季,寒风雨飘冷的雨,让宋英在后的追得是更加不利,刺骨的寒冷使他手指几近冻僵,有几次差点无法实时煞车,还有差点停不下油门的惊险经验。

  又经过长达一连数小时高速追逐,各地的高速照相机和闯红灯侦测不知拍下了几张照片,更引起了交通警察的注意。至此,赖智人与宋英的追逐战仍未停下。

  但随着时间进展,赖智人竟然是先慢下来的人。他看向油表,没想到他车的汽油已经快见底了,原本欲逃上高速公路甩开骑机车的宋英的计画,现在只德路峰一转,改朝另一条路前进──通往人文大学的后山大道。


  蜿蜒崎岖、峰迴路转,颠簸的山路在黑夜之中几乎难以看清前方,雨停后严重的温差使得车窗开始起雾,雨刷启动后慢慢刷去。

  车头灯方才照明前方的路,下一秒就有可能反应不过而撞破栅栏,相较之下宋英的机车虽然不会起雾,可在山路的不稳定性可是比汽车危险上许多。

  如此高速行驶的他们,经过好一番惊魂折腾,最终也到了燃料的尽头。

  人文后山的半山腰荒地处,赖智人的车先行耗尽汽油,连车灯都暗了下来,方圆百尺内完全是一片昏暗。

  他趁宋英的机车尚未赶来,马上前往打开后车厢拖出半昏不醒的曺棠,并以刺刀抵住她的脖子,直到终于听到机车声逼近,他便立刻大吼:「宋英!给我过来,我现在就要让你感受到绝望!我已经把你的挚友金之沅处理完毕,现在我要接着在你面前杀死你最爱的女人,而你什么都做不了!」

  他从机车上下来,由于车头灯过于强烈,赖智人根本看不清宋英的表情是如何。

  「你将毫无证据的苟延残喘下去,直到你精神崩溃的自我了断!可笑的垃圾,你的未来只有彻底的绝望……」

  「别啊!你在幹什么呀?」在他面前不远处的那人嗓音却相当陌生,不是宋英的声调,而是名年约四十的中年大叔:「我只是想看夜景的游客!你、你该不会是在绑票杀人吧?」

  赖智人才惊觉宋英或许根本没跟上来,马上便骗那人自己是戏剧社的老师,正在和学生练习臺词,很快便把他赶走。


  可时间过了约三分钟去,宋英还是没有出现。赖智人甚至在思考,要不要直接就地杀死曺棠再逃跑,可是想起刚才已经有人看见自己的面容了,要是曺棠的尸体被发现,那自己肯定会被揭穿。

  「他到底在搞什么鬼……不重要,反正他迟早要面对这个事实,他迟早要死的事实,呵呵。」正当赖智人重新开始思考,该如何更深层的折磨宋英时,他的背嵴忽感一阵凉意,那向来是他带给别人,却是他本人第一次感觉到的不安。

  一双杀红的眼,从他背后浮现了──

  「晚上好,副教授。」

  一句宛若金属般低沉、一句又宛如撕裂般尖锐。这熟悉的嗓音,赖智人僵硬转动脖子要回头,在他背后,沐浴在月光照耀之下的男人,是面目宛如恶鬼般无情,双瞳燃烧着正义烈火的宋英。

  「是谁要死了?看来不会是我。」

  原来,宋英是将机车停在更远处,亲自慢慢从坡下一路爬上山腰来的。所以他能在赖智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登至此处,甚至有时间能绕到他背后。

  「你这混……呜哦──!」还来不及说任何话,甚至来不及摆出任何表情,如猎鹰钩爪般迅捷的黑金甩棍便勾出残影直袭他脸上。他松开了胁持的曺棠,眼脸鲜血四溅,整个人几乎是飞了出去,可宋英更是箭步而上追击向前,把他的身体抓回来接着连打,「唔哇啊啊啊啊──!」

  一连串勐烈无情的挥打一棍一棍一棍一棍一棍一棍一棍又一棍,狂击暴殴在赖智人的肉体身上!


  直到最后一击,赖智人终于倒下,宋英毫无怜悯的看着他,说道:「我的未来只有绝望?但是你,没有未来。」


  一会,他回头去将曺棠松绑,她也渐渐恢復意识了。

  「曺曺,妳没事吧?」他紧张的确认。

  「我没事,但车库地下室……有你的朋友……」她似乎还有些晕眩,眼皮撑不太开,可仍试着要向宋英传达:「在副教授家里,他在地下室流血,但没有死……」

  已经被打的浑身粉碎性骨折,满面流血的赖智人竟然还站了起来,他不仅不显失落,反而更得意的说:「呵呵……正如我所想,到最后一刻你必然会动用私刑殴打我。但只要你杀了我,你就是杀人犯了……而你自己说过,那叫『宋老英三学』是吗?玄学、心理学、暴力美学,而你之后要受的,就是因果报应的玄学啦!」

  宋英明白这只是个恐吓用的心理战术,所以他不畏惧,他再次对赖智人挥下数次连击:这下,是为了柳泰彬的妹妹柳于淳、这下,是为了无辜的张书秀、剩下数不清的暴力连打,也都是为了那些被他杀害的受害者们。

  「住手!宋英……」曺棠即使无力也坚定的喊出声,她很罕见的这样叫出宋英的名。「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杀了他,这样你也成了恶人……」

  「这傢伙是杀人无数的变态耶!有这么多人亲爱的子女都死在他变态的慾望下,他还乐此不疲,我要是放过他才是天理不容!」

  「我也很憎恨他,但我不想要看到你染上别人的血,如果你亲手把他杀死,那你也会习惯杀人的……这和毒品一样,一旦你知道了那种感觉,最终就有可能习惯,甚至变得像他一样好杀。哪怕这个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,我也不想要你冒这个险……」曺棠恳求的说着,她也慢慢的站起身。「我喜欢你,我想要和这样正直又爽朗的你在一起……拜託你,将他交给法律制裁就好……」

  宋英犹豫了许久,他回头看见曺棠真挚的神情,最终,他确实放弃亲手终结赖智人的想法。不久,柳泰彬报警追踪自己的机车果然奏效,开始能听见鸣笛的警车逐渐逼近,赖智人的犯罪生涯也终于要画下句点。

  却在一切看似要完美落幕时,宋英回过头,惊觉赖智人竟从口袋掏出了一把小手枪,正瞄准向曺棠。

  「喂、危险吶──!」

  他下意识立刻将曺棠推开,下一刻,枪声雷响,子弹扎扎实实的击中宋英的左胸,那是心脏的位置。

  他就这样的,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缓缓倒下。

  「宋英──!」曺棠激动的唿叫,可宋英却只有瞳孔逐渐放大,什么话都无法能说出。

  赖智人将小手枪丢在地上,狡诈的笑:「只有一发子弹,火力也不强,但打中心脏是必死无疑了,看来我准备的最后一手果然派上用场了……接下来就是妳了,曺棠──」

  他断骨又流血的手抓起小刀,再次迈开那阴森而蹒跚的步伐,彷佛索命的厉鬼一步一步,一步一步的缓缓步向曺棠。

  「我会在警察到来前把妳杀死,然后向警察说你们就是大学生杀人魔的两名真凶,把一切的罪名都转移给你们,而我赖智人,则是英勇击杀兇手的心理名师,接下来会有更多人被我的事蹟吸引,我会有更多女人可以杀并做成恋人……呜哇──!」

  一剎那,新月之痕由下而上地勾画出,瞬间将赖智人高高击飞。

  那是染血的黑金甩棍,而紧握甩棍的人,是眼神坚定,口吐瘀血的宋英。

  「因果报应这玩意儿,看来是真的……我之所以能活命,也是拜你的变态性格所赐。」

  宋英从他中弹的左胸口袋前,掏出了中弹的破碎玉佩,那是稍早赖智人从金之沅身上夺走,并且用以威吓宋英用的。

  「你敢制造问题,问题就会回来找你啊,副教授。」

  直到彻底倒下的那刻,赖智人还是没敢相信,杀人长达十五年以上仍逍遥法外,从未遇过能威胁自己劲敌的他,居然就这样败在一个自己完全看不起的学生手上。而且还并非因武力,也并非因智慧,而是因为「勇气」,是那分必死觉悟的「勇气」将他长久以来的心灵恐怖支配给突破,最终才彻底推翻并打倒了他。


  警察终于到来,赖智人还保有一些意识,他仍想做出言语上的反抗来说服警察,但这时,宋英却先开口说:「警察叔叔、警察姊姊,这个人就是查缉已久的大学生杀人魔,我手上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。但在那之前,我有一番话想先说──」

  不只是警察们,连曺棠,甚至赖智人都不解的看向他。

  此刻,他露出特别的微笑:「事实上,我极为同情这个杀人狂,他的一生可以说是非常优渥,拥有天生的高智商、富裕的家庭、无可撼动的地位与知识能力,身边不管是异性缘或同性缘都好的不得了,但这样看似人生完美的他,内心却十分空虚,正因为他不像我们这些不完美的人一样有许多东西可以追求,可以享受进步与成长的平凡快乐,他就只能靠杀人、将被害者做成标本然后与之生活来获得成就感──」

  「你说什么……闭嘴……」赖智人听了,神情居然显得动怒。

  「──他没有办法享受我们平凡人的愉悦,也不能理解我们对生活小确幸的满足,我们打开汽水看到『再来一罐』就很开心,他却只有勒死别人才能感到畅快。他的确孤独的站在巅峰,但就是这样才可怜,可怜到他必须透过伤害别人来获得愉悦,保持神秘感来增强他自我的存在感──」

  「给我闭嘴……」

  「──所以,在你们逮捕他之前,我只想对他说一句:辛苦了,你真的好可怜唷,我很同情你喔。」

  「给我闭嘴啊──!」他最终溃堤似的悖然大怒,可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就被逮捕起来了。「把那些话收回去!我不需要你的同情!你这个狗屎不如的骯脏垃圾、粪坑的老鼠屎!快把话给我吞回去啊──!」

  宋英在最后使用的,正是如「骇客」般的技巧,像赖智人这样道德观已经与常人完全相背的杀人狂,最忌讳的便是遭人「同情」

  他认为自己做的一切是有伟大的目的,且是出于己愿不是受任何人影响的,在这样的情况下,宋英的「同情」就像是对赖智人致命的「病毒」,将同情写入他的大脑后,一切的运作都堵塞在那,久而久之,最后彷佛水管爆裂开来一般,彻底崩溃喷发四散,也为他作恶多端的杀人脚本,写下一个确实的终止指令。


  之后宋英和曺棠被带去做笔录,他们作为案发现场且最清楚案情的两人,经过几次询问后,也将赖智人的秘密住处和他的手段全都告知警方。

  金之沅也从地下密室被救出来了,虽然受了不少伤,但结果总是算好的,也因为这次事件,宋英出庭作证的次数多到他差点喘不过气,有时候他觉得早该把赖智人直接打死的,不过每当私下看见曺棠那真诚可爱的笑容依旧能在他面前绽放时,他便觉得一切都值得了。


  四个月过后,总算是迎来这一天:

  宋英一年前提出的交换学生申请,现在是履行计划,与他对自己的承诺的时候了──他必须到另一个遥远的地方留学交换了,为期一年。

  这是个晴朗的中午,宋英拖着一大箱搬家似的行李到来,亲自迎送他的,只有金之沅。

  「老英,去别的地方就别再闯祸了,既然都出去了,就多参与些活动,认识不同的人吧。至少多出去走走嘛,别像在这里一样整天窝在宿舍不和人说话了。」

  「知道了,你说过二十七次了。」宋英笑笑的,随后他从外套内侧的口袋掏出他一直以来用来防身(打架)用的甩棍,深挚的看着它一会,他把它交给金之沅,并说:「你从小护身的玉佩救了我一命,那从初中替我护身至今的棍子我也就交给你了……事实上,是因为这东西带不上飞机啦,嘿嘿。」

  「那玉佩的确是救了我,因为它救了你,之后你才能把我从那地下密室解脱,我才没被困在那失血到死。不过既然你送我,我也就收下啰!」

  金之沅接过甩棍,随后和宋英拳碰拳。

  「等你回来,咱们一起去喝一杯。」

  「嗯,但我绝不再喝罐装啤酒。」

  最后的道别后,金之沅留在原地挥手道别,而宋英一人拖着行李,朝出境入口迈进。


  飞机起飞时,宋英坐在走道,但他趁靠窗的人去上厕所时坐过去,朝窗外看了出去……越来越小的城市风景,他甚至能看见人文大学那座逐渐渺小,充满回忆的山陵。


  与此同时的城市里,韩伯世,和他心爱的女友牵手一起去见他的忙碌的父亲;

  段锋锡,他迈开步伐,尝试踏入街舞社的社团大门中,开口向大家主动自我介绍;

  熊慕雅和冷羽玥,她们在KTV里睡着,桌上却有两本做满笔记的心理学课本;

  洪刘,他和新一届的学弟妹在餐厅里高兴的聚餐欢谈,即使仍喜欢吹捧自己,却不再冷嘲热讽后辈;

  温林焕,他在打在线游戏时收到了一封署名「杜教授」的电子邮件,那是封道歉函;

  柳泰彬,他在妹妹的墓前放心的微笑,并献上一束纯洁的白玫瑰;

  方燕,她看着手机里和周惠麟曾经的聊天讯息纪录,最终仍忍不住流下了眼泪;

  朱晓烨,他看到姊姊的婚纱照时总会摆臭脸,可看到姊姊本人幸福洋溢的表情,还是放宽了心;

  姜坤球,他在体育馆里奔跑,挥洒汗水,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名国家认证的二级运动员;

  田采玟,她在田中辉经过自己面前时,把手机萤幕立刻关上,因为她不想被看到自己正在购物网站选购父亲节礼物;

  魏紫昱和陈雨甄,他们在学校里默默地走着操场,两人时不时偷瞄对方一下,却始终没能对上眼;

  郑宙,他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,同时,爱着他的伴侣则在他身边守候着他;

  曺棠,在图书馆里看着相片,一张是他们大学同学全体合照的相片。

  相片里,宋英表情已经不再是一开始看垃圾的神情看着同学,而是对待亲友一样,真诚、温柔的笑容面对大家。至于下一张照片,是只有他与她,两人脸贴的紧紧的,脸颊肉都要挤出来的幸福模样。


  这时候的曺棠,已经靠自身努力考上年级第三,成功修得教育学程,未来有机会成为梦想中的辅导老师。

  最后罗娜恩到来,戳戳曺棠肉肉的仓鼠脸颊,对她露出微笑后,姊妹俩一起携手往外吃饭去了。


  宋英的故事,到这便告一个段落了,或许他接下来的旅程会更加精采,不过那都是后话了。

  我也是一名曾经受过他帮助的人,若没有他,或许我现在还是个自暴自弃,行尸走肉的颓废者。他这样的人,在社会中看上去无非就是个痞子,更甚,人们把他当作沉浮于世的无志青年,不过金子总会发光,在他能够出手相助时,你必然能看到在他平时不屑的外表下,那被世尘封藏的助人热情,以及大智若愚的机智思路。

  他并非只坐在谘商室里谈话的辅导师,也不是做临床实验与纪录的心理医师。

  但,当你遇上无法解释的问题时,他有因果报应的玄学;当你遇上心灵上的纠结难题时,他有他最擅长的心理学;当你遇上无法讲道理的情况时,他就有他最简单易使的暴力美学。

  他,不是别人,他就是那世上最为罕见的一种助人者。

  他,是心理骇客。

  潜藏心里的病毒──由心里骇客捨身清除。



  《心理骇客.全文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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